良木嘉果|母亲的红躺柜(1-2)

2018-04-20 08:04   李升  阅读量:4300
文/李升
1.
我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语重心长地给我安顿了一件事:“明天你去教堂,看看咱们家的红躺柜在不在了,如果在,让你女婿拉回来,我想红躺柜。” 
 
打我记事起,家里最耀眼的摆设就是红躺柜,那是妈妈的陪嫁,也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十多年前,父母由农村搬到小县城,买的人家的房子连同家具,红躺柜虽然同父母进了城,但没有地方摆放,就寄放在教堂了。
 
十多年来,红躺柜一直在教堂放着,主日天我们到堂参与弥撒,总能看见红躺柜,上面放着打圣体面饼的物具,里面放着几套客被。
 
儿时,每当妈妈开柜时,我们就会跑到跟前,扒在柜边,几个小脑袋齐刷刷探到柜里,看妈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挤得妈妈没法取东西,总是说:“作甚呀?走开!” 
 
六十年代,妈妈的针线活儿、绣花鞋 、银手镯,爸爸的算盘在红躺柜里;七十年代,粮票、布票、棉花票、罐头、饼干在红躺柜里;八十年代,《师主篇》、《古经大略》、《旧约全书》,我们的铅笔、本本也在红躺柜里;过年,全家人的新衣服、新鞋子 、糖果、点心在红躺柜里;八月十五,香甜的月饼,花桃李果在红躺柜里;九十年代,弟弟的红色祭衣,妹妹的嫁妆都是从红躺柜里拿出来的。 
 
宗教事务恢复后,神父到我们家送弥撒,红躺柜成了“祭台”。“祭单”是妈妈在白布上绣出的十字架和玫瑰花。记忆中,红躺柜上点着蜡烛,放着《圣经》、圣像,全村教友都来我们家望弥撒,“斯是陋室,惟吾(柜)德馨”(陋室铭)。
 
红躺柜是母亲珍爱一生的“百宝箱”,也是我们孩提时代幸福的向往,更是我们多少年来家庭弥撒的“祭台” 。
 
红躺柜伴随母亲从青春走向暮年,寄托着母亲的希望,散发着岁月的光芒。  
 
2.    
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我电话给搬家为生的拜立科教友,要他搬运红躺柜,巧的是,他应许的时间,正好是母亲的生日。
       
母亲珍爱的红躺柜抬回家了,擦洗中,一个“喊”声仿佛在耳畔响起:“李保禄,开会,快点”!这是我儿时最怕的一声“喊”,每当这时,我的心怦怦直跳。父亲应着,从门后拿出他的高纸帽,戴在头上开会去了。高纸帽用牛皮纸做的,足有一米多高,下口如帽口大小,顶端是个尖。
       
父亲是地主成分,戴着四类分子的帽子,每天晚上开批斗会,父亲低着头,站在社员大会的台前,社员们举着拳头跟着队长高喊:“打倒地主!打倒李保禄!” 
       
有一天,我偷偷地把高纸帽叠起来,用麻绳捆住藏在红躺柜里,再把枕头压在上面,年幼的我,以为没有高纸帽,父亲就不用批斗了。第二天早晨,爸爸问妈妈:“你把我的高纸帽放在哪了?今天晚上没有高纸帽,批斗死我呀!”妈妈没说话,低头落泪。
       
当我踩上小板登,从红躺柜拿出高纸帽时,爸爸摸着我的头说:“不要怕,这是运动,是政策,有天主,爸爸死不了”。
    
我的父母因信仰结合,他们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走过了50多个春秋,他们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信仰,给了我良好的教育,在儿女心中,父母是家,是爱,是永恒。
    
如今父亲走了,母亲注定要一个人旅行,儿女再孝顺也不如伴侣温馨。呜呼!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汝其知也?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李姐,开门,我把手机落下了”。这是搬运红躺柜拜立科的声音,我一开门,拜兄弟把钱扔进门说:“李姐,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又给我装在包里,你父亲没少帮我,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李姐,我走了,你慢慢收拾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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