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好奇这个问题，或想要对基督的苦难有更深刻的认知，那么这篇文章就是为你准备的。

在以前的关于救赎神学的文章中，我们已经了解到，在基督救赎的苦难中，不存在任何的基督与天父的消极神学关系，不存在所谓的“抛弃”、或两个位格之间任何的对立情绪，天父没有向圣子发泄他的怒火，在被献于十字架的赎罪祭身上也没有地狱般的惩罚，因为基督就是天主，就是无罪本身。

 

但此外，基督也说“我的灵魂忧郁得要死(περίλυπός ἐστιν ἡ ψυχή μου ἕως θανάτου)”。圣托马斯对此注解道：基督没有说“我这个人忧郁得要死”，而是“我的灵魂”在忧郁，因为他作为天主的圣言并不会忧郁，而是作为取得的人性在忧郁。——虽然耶稣这种表达其实是一种犹太口语习惯，但托马斯对这节的神学注释依然是精准的。

那么，在这篇中，我们就来从“基督的忧伤”这个角度切入他的苦难，深入圣周五的耶路撒冷，看一看他实际上为救赎工作所忍受的痛苦。

                                                                                  卡拉瓦乔：基督被戴上荆棘冠

在对基督的苦难的程度的诠释中，阿奎那首先确认：在基督的人性所受的苦中有真实的和可感知的痛苦，这是由身体上的伤害引起的；同时，还有内心的痛苦，这是由对伤害的恐惧引起的，被称为“悲伤”。而在基督里，这两者都是此世的人类所可能遭受的痛苦中最大的。圣托马斯在他的《神学大全》中给出了至少四点依据：

1. 从造成基督的痛苦的根源上说

基督的苦难中最明显的就是身体的痛苦：这些伤害会造成各种感官上的痛苦，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是最残酷的，因为他被刺穿了神经和高度敏感的部位，比如手和脚，悬挂的身体的重量也加剧了痛苦。除此之外，还有痛苦的持续时间，因为他不像那些被斩首的人那样立即死亡。

 

其次是心理上的痛苦：十字架的刑罚是一种极为耻辱的酷刑，不仅因为受刑的人要赤裸身体被展示在环境糟糕的公共场合，被剥夺一切人格尊严，遭受所有人的冷眼和嘲讽；而且，在犹太人的观念里，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意味着此人是被天主所抛弃的罪人，是最可悲和可耻的那一类，比如《申命记》21章提到：“若人犯了该死的罪，处死以后，应将他悬在木杆上，但不可让他的尸体在木杆上过夜，应在当天将他埋葬。因为凡被悬者，是天主所咒骂的；你不可玷污上主你的天主所赐给你作产业的土地。(Dt 21:22-23)”

 

然后是内心的痛苦：造成这种痛苦最首要的原因是人类的一切罪恶，他以自己苦难来清偿这些罪恶，因此可以说，在十字架上，他把它们都归于自己。其次也来自于想要迫害他致死的人们——犹太人，这是他在久远以前就特选而给予了深情的爱和帮助的人们。另外，也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门徒们的背叛。最后一点来自于失去生命，这对人性来说自然是可怕的。

2. 从基督的灵魂和身体的敏感性上说

一个人越敏感，他所受的痛苦就越大。然而，由于基督的身体是由圣神的运作而奇迹般地形成的，因此他的身体被赋予了最完美的感受力。金口圣若望对此的解释道，这是因为通常来说，由神迹所造成的事物要比其他的事物更好，参考基督在婚宴上把水变成的美酒(Hom. 12 on John)。基于此，圣托马斯认为基督的触觉也应该是最敏锐的，——而这种敏感正是我们感到痛苦的原因；类似地，他的灵魂出于其的内在力量，也能最强烈地理解和感受所有的悲伤——不仅是他对自身所要遭受的死亡的悲伤，还有对全人类因犯罪而死的悲伤。《希伯来书》中也说：“我们所拥有的，不是一位不能同情我们弱点的大司祭，而是一位在各方面与我们相似，受过试探的，只是没有罪过。(Hbr 4:15)”

3. 从基督对痛苦和悲伤的忍受程度上说

我们也可以从基督的痛苦和悲伤中来估计他所受苦难的程度。在其他的一些受苦者身上，他们内心的悲伤、甚至是外在的痛苦，都可以得到减轻，这是因为人类从较高的理智力量到较低的身体力量存在着派生和递减的关系，比如一个人如果未能充分使用他的理智，那么他的身体所受到的影响也会相应地减弱，或者说他迟钝地、没能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隐藏的/细枝末节的/次级的痛苦。然而，在基督的受难中却并不是这样，正如大马士革的圣若望所说：“他完美的理智和身体的每一项能力都发挥着其应有的功能。(De Fide Orth.iii)”而这种情况恰恰使基督在受苦时需要100%地忍受苦难给他的身心带来的所有痛苦和摧残。

4. 从基督的苦难的效果上说

基督背负的是人类自堕落以来的罪，他受难的目的是作为人类罪的赎价。可以说，他自愿接受痛苦和忧愁，直到人得以从罪中释放。因此，他接受了与这个果实大小成比例的痛苦。

综合以上所有原因，阿奎那合理断言，基督忍受的痛苦和忧伤超过了任何人可能遭受的痛苦。

此外，仅仅从圣周五在耶路撒冷所发生的事件上来说，基督的痛苦依然是全方位的。

• 他的朋友和熟人：犹达斯的出卖、伯多禄的否认、门徒离散
• 他的名誉：被朋友抛弃、被判渎神罪
• 他的荣耀和尊严：别人的侮辱和戏弄
• 他的财产：外衣被瓜分
• 他的灵魂：痛苦、反感、恐惧
• 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和深刻的伤痕

从另一种角度说，他的五感也无一幸免：

• 他的触觉：荆棘冠、被敲打头部和被吐唾沫、全身的鞭打和手脚的钉子
• 他的味觉：醋和苦酒
• 他的嗅觉：加尔瓦略刑场的恶臭
• 他的听觉：侮辱和亵渎声
• 他的视觉：看着他所爱的母亲和门徒的痛苦

综上所述，除了他的神性，他的一切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什么也没有幸免，为我们受苦至于自己什么也没剩下。

然而，我们看到的只是纯粹的痛苦吗？这些痛苦和悲伤是多么纯洁啊！基督在他承受的折磨中不愿意寻求或接受哪怕最小的缓解，因为他是为了让我们获得自由而自愿承担的。尽管作为天主降生为人，他只需要遭受的最小痛苦就能带来无限价值，但是他是以自己所取得的人性来计算自己的赎价，因此他承受了这样超乎寻常的苦难来使自己的救赎效力显得如此公正。

总结来说，基督的苦难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无怪乎圣托马斯认为在对基督一生的默想中，默想他的受难是最有价值的，只有反复默想和细思，尽可能多地思考细节，才能真正感受到基督为我们承受了什么。

天主本来是如此超然、不可触碰又不可见，但在受苦的基督内，他最完美地向人类显现了自己。只有在降生的圣言中，我们才有可能知道他有多美好，因为只有在基督内，天主最高级别的自我恩赐和自我表达才会发生。在耶稣基督身上，通过他，我们第一次看到天主美善的范围和强度，——因为只有在基督里，我们才能看到天主愿意付出的代价，他愿意忍受的自我放空。这位至高无上的、超越一切的、奇怪的天主，他强大到可以变得无力，伟大到甘愿变得非常渺小。

相关文章阅读：

耶稣受难的必要性：赦罪的唯一方法？

耶稣所受的鞭刑是什么样的？

“我的天主，你为什么舍弃了我”？

 

版权声明：本文作者保留一切版权，转载或二次上传需取得授权并署名，禁止商用。

学术参考与引用：

St Thomas Aquinas, Summa Theologiae III, q.48, a.6

Philippe de la Trinite O.P. (1961), What is Redemption, Chap. 4,  "The Sufferings of the Passion"

【如果您觉得本文有用，请分享给更多的人，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很重要。更多神学文章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圣托马斯如是说”，更多分享请关注同名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