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奥迹中的天主之母

2020-12-25 23:39   纳爵之盾  阅读量:6336

玛利亚在接受佳播天使传报的讯息,向天主说了“愿照你的话成就于我吧(γένοιτό μοι κατὰ τὸ ῥῆμά σου)”(路一38)之后,她就已经是天主之母。在往见表姐时,依撒伯尔又称她为“吾主的母亲(ἡ μήτηρ τοῦ κυρίου μου)”(路一43)。从圣母领报到圣诞节,天使的话获得了应验。如路一31天使预告:“看,你将怀孕生子,并给祂起名叫耶稣”,路二7便表达说:“玛利亚便生了她的头胎男儿”。同样,玛一21-22天使预告若瑟:“因为在她内受生的是出于圣神。她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祂起名叫耶稣”,玛一25便应验了:“她就生了一个儿子,给祂起名叫耶稣”。可以说,只有在圣诞的奥迹中玛利亚诞生了耶稣,她身为天主之母的圆满意义才彰显出来。

 

拉丁教会称天主之母为“Dei Genitrix”,取自希腊文的“Θεοτόκος/ Theotokos”,义为“孕育天主者”,更加强调在圣母领报的神圣时刻,玛利亚是恩宠的合作者,而玛利亚在她诞生(希腊语为“τίκτω/ tikto”)耶稣的时刻,她为天主之母的名号更加彰明,正如玛窦所说:“若瑟虽然没有认识她,她就生了一个儿子”(玛一25)。

 

“天主之母”这一称谓,为人类而言,是在基督信仰中最奥秘,同时也是最矛盾的表达之一。玛利亚是天主之母早在主历431年的厄弗所大公会议上就被教会认定为信仰的真理,所有基督徒都必须怀着信德的服从去相信。天主之母是玛利亚的最高荣誉和称谓,是玛利亚所有特恩的基础,也是圣母论的首要原则。因玛利亚是天主之母,玛利亚不仅仅是基督徒敬礼(devotion)的对象,也是神学的对象,意即她是我们讨论天主必不可少的部分,因为天主直接把自己涵融在玛利亚的母性中。

 

 

天主之母信理的历史概览

 
 

新约并没有直接称玛利亚为“天主之母”,但福音有称玛利亚要生一个儿子,衪将称为“至高者的儿子”和“天主的儿子”(路一31,35)。而玛利亚在新约中通常被称为是“耶稣的母亲”(谷三31;路八19;若二1,3;宗一14)、“吾主的母亲”(路一43)和“祂的母亲”。如果耶稣是基督,即默西亚,那么玛利亚最多可称为是默西亚的母亲或基督之母。

 

随着信仰的发展,教会在基督论上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主历325年尼西亚大公会议肯定耶稣的神性;主历381年君士坦丁堡大公会议肯定耶稣是两性一位。在这两个重要的信仰基础上,教会才在431年厄弗所大公会议上大胆地宣认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的信理根基是基督的神性:耶稣是天主子。玛利亚为天主之母教义的形成,同时也是教会认识其母职的重要时刻:教会在与异端对抗的过程中,越来越认识到自己就是基督徒信仰与伦理上的慈母与导师。教会的母职只有在基督之光的照耀下,在玛利亚如月亮一样的典范中,它所散发的才是真理的光辉。玛利亚为天主之母信理的“发现”,就如同一颗新星被发现一样,但它不是某些人在探索中发现的照亮地球的第一束光明,而是它早已蕴含在天主永恒的奥秘计划中。教会在大公会议上的宣信,只是把真理之光的“七灯台”安放在圣殿(教会)的中央,使之成为不可错的信理。

 

 

在玛利亚为天主之母这一信理的形成过程中,我们不得不提及三个重要的阶段。

 

第一阶段的背景是:教会初期最大的两个异端是诺斯底主义(Gnosticism)和幻影说(Docetism),它们否认基督有真正的人的身体。如果有的话也只是生于玛利亚的一个肉身,且只是在历史的某一刻存在。因此,玛利亚的母性也只是在身体上被讨论,并且玛利亚的身体只是一个工具。正如路一42所记载,耶稣曾经是玛利亚“腹中的胎儿”,玛利亚只是在历史中耶稣某一时刻的肉身之母。

 

由于玛利亚的母性只是用来服务于耶稣的人性而已,因此教会最初的基督论宣认中,也只是“祂因圣神降孕,由童贞玛利亚诞生(取得肉躯,而成为人)”(《宗徒信经》及《尼西亚信经》)。再后来(381年),教会宣认耶稣是真天主、真人:祂是天主,因其由圣神所生;祂是人,因其由玛利亚的身体所生。

 

第二阶段的背景是:第三世纪时,由于奥利振称玛利亚为“孕育天主者(Theotokos)”的影响,教会开始从形而上的角度来讨论玛利亚的母性。由于第四世纪基督论大讨论的结果,耶稣是真天主、真人,保有两性一位的本质特征,因此教会对玛利亚母性的讨论也冲破了对玛利亚肉身参与的讨论。玛利亚所诞生的是“两性一位的基督”,玛利亚所诞生的是天主子、圣言,这一独一的位格,她所生育的是降生成人的天主子,而不只是诞生基督的人性。也就是说,玛利亚与耶稣的联系不只是肉身上的,而是形而上的。这样,把玛利亚提升至令人眩晕的高度,但也把她与天主圣父独特的关系呈现出来。因此,在厄弗所大公会议上,教会宣布永恒的真理说:“谁若不宣布,厄玛奴耳是真正的天主,因此圣童贞是天主之母(Θεοτόκον)(因为她按着血肉生下那位属于天主及成了血肉的圣言);那么,这样的人,应予以绝罚”(DH 252)。

 

宣布玛利亚为天主之母,为当时的厄弗所人民是一个禧年之声:厄弗所有玛利亚之家,厄弗所人曾经所信奉的月亮之神阿尔忒米——多产之神,如今由玛利亚天主之母,这位新厄娃、众生之母所取代。从此,教会对玛利亚的赞美从未减少,东西方教会都对圣母玛利亚的赞美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礼仪庆典、圣像敬礼、玛利亚的赞歌,以及奉献给天主之母的圣殿(如罗马的圣母大殿Santa Maria Maggiore)构成了基督信仰活生生的传统。对玛利亚的敬礼,也是教会认识自身的信仰意识表达,从玛利亚身上,教会更加显示自己的母性特征。

 

此外,关于玛利亚的神圣母性,在对她身体的(physical)反省和形而上(metaphysical)的反省之外,还有玛利亚为天主之母在灵性(spiritual)方面的母性表达。因此,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的第三个背景可称为信仰内化的背景。在基督论的争论中,玛利亚为“孕育天主者”的称谓,更多的还是服务于基督论。玛利亚独特的天主之母的母性特征仍显得有些苍白,似乎与教会对玛利亚敬礼的热忱不相匹配。正是恩宠教父圣奥斯定把我们带向了玛利亚母职的灵性层面。打开这一奥秘的圣经钥匙便是福音中耶稣的设问:“谁是我的母亲?”“那承行我在天大父旨意的(听了天主的话而实行的),就是我的母亲”(参阅玛十二48-50;谷三33-35;路八21)。

 

圣奥斯定这样反省说:也许童贞玛利亚可以不承行天主的旨意,因为她虽在信德内相信,在信德内孕育这位被拣选拯救人类者,但基督如何能生于她呢?一个由基督所造者如何能使基督在她内受造呢?当然,圣母玛利亚最终承行了天主的旨意,因此为玛利亚,她是基督的门徒比她是基督的母亲更为荣耀。(St. Augustine, Sermons, 72 A (Denis 25), 7 [Miscellanea Agostiniana I, p. 162].)

 

玛利亚在身体上与形而上的母性,现在由玛利亚信德的母性,即属神的母性所提升,宛如戴上了王后的冠冕。这使得玛利亚是第一位,且是最圣洁的天主的小孩,是最为顺服的基督门徒。玛利亚身体的母性,是她蒙拣选的特恩,是出于客观关系的建立;但玛利亚在灵性上的母亲,则是建基于玛利亚主体信德的回应。玛利亚身体的母性与她灵性的母性完全匹配,因此她堪称为“信者之母”和“众生之母”。而厄娃的生命则无法与她“众生之母”的名号相称,玛利亚把厄娃的不幸转化为荣耀,化诅咒为恩典。

 

玛利亚是世界上唯一一位能同天父一样对自己的儿子耶稣说同样话的人:“你是我的儿子,我今日生了你”(参阅咏二7;希一5)。宗徒时代的教父安提约基雅的圣依纳爵(St. Ignatius of Antioch)诠释说,耶稣以其朴素而无意张扬其尊严的心态,意识到自己作为受造物的人中的一员,祂完全是属于天主和玛利亚的。他是天主之子,又是玛利亚之子。(St. Ignatius of Antioch, Letter to the Ephesians, 7, 2)但丁(Dante Alighieri)则这样称玛利亚身上的二元悖论(贞女和母亲,母亲和女儿):“玛利亚既是贞女,也是母亲,且是她儿子的女儿”(Dante Alighieri, Paradiso XXXIII, 1.)。

 

玛利亚为“天主之母”足以建立她的伟大,并证明基督徒对她的荣耀敬礼是适当的。天主教会常被误认为是拜玛利亚的教会,这是因为好多诋毁她的人不明白玛利亚作为教会图像的原理,正是来自于她天主之母的荣耀。马丁・路德从来没有反对过这一教会初期就建立的信仰条文,慈运理和加尔文亦都承认天主之母的信条。玛利亚在信德的层面是“孕育天主者”,这是她天主之母称谓的最有典范意义的表达。

 

 

基督的母亲们:天主之母的效法者

 
 

玛利亚在身体上与灵性上生耶稣,是我们敬礼她的重要起点。如果没有玛利亚这个完美的教会图像,我们也不会称教会为我们“信仰的母亲”。基督徒不仅应当是基督第二,更应当是基督的母亲和母亲们,是天主之母的效法者。当然我们不能从身体的层面学习玛利亚成为基督的母亲,但我们确实能从信德的层面成为“孕育天主者”。

 

正如前述,是耶稣自己在福音中称所有承行在天大父旨意的人为“基督之母”的,亦即作为基督之母的我们,都是在效法圣母玛利亚结合于天主圣言,承行天主的旨意。关于这一信仰已经在教会传统和训导中被发扬:首先,玛利亚的母性最终实现在作为整体的教会面貌上,因此教会是普世救恩的圣事;其次,玛利亚的母性也实现在每一位信友的生命中,基督徒都应当活出信德的母性。梵二大公会议这样表达说:“教会默观圣母深奥的圣德,仿效她的爱德,借着忠实承受于天主的圣道实践圣父的旨意,教会自己也变成了母亲,因为教会以讲道和圣洗圣事,把圣神所孕育、天主所产生的儿女,投入不朽的新生命中,教会也是童贞……”(LG 64)。对于每一位信友的母性这样教导说:“教会(指向每一位信友)以孝爱的心情思念她:在降生成人的圣言光辉照耀下静观她,以虔敬的心情深入于圣言降生的崇高奥迹中,并日益肖似其净配基督。……使基督藉教会得以在信友们的心里诞生并成长”(LG 65)。

 

那么,我们如何再次孕育并诞生基督呢?

 

首先,我们应当把“天主之母”的称谓应用到我们生命中,好能真正成为基督的母亲。正如耶稣所教导的:以信德承行主旨,并且听了祂的话而实行。玛利亚以信德的回应相称地孕育了基督,并以聆听和服从,以祈祷和静默,以及服务的爱诞生了基督。我们既不能让胎儿耶稣胎死腹中,也不能使刚刚诞生的小耶稣过早夭折。玛利亚的榜样是:她接受圣言、默观圣言、传递圣言、在他人身上诞生圣言,也把自己联同圣言一起奉献,并同天主圣言一起回归天父的奥秘之家(玫瑰经欢喜五端的奥迹)。

 

其次,今天“生命的福音”提醒我们:生命的孕与生,既要有孕育的人道,亦当尽人道的生育。无性生殖与试管婴儿都是人工制造,还有等同于杀人的堕胎,这些本质上是在拒绝母职。不幸的是,在灵性的层面亦是如此:有些人只是口里承认耶稣,心里却不相信;或只是听过耶稣的话,却从未实践;再者,亦有人只作了半调子的皈依计划,选择性的遗忘和目盲常常使自己的生命处于半途而废的境地。他们就像照过镜子后马上离开,随听随忘的人(参阅雅一23-24),他们就是那些有信德而无功劳的人。

 

 

婴孩耶稣的五个庆节

 
 

不圆满的母性,是指缺乏信德和没有功行灵命的状况,而圆满的母性则使我们更加肖似于玛利亚。圣方济各(St. Francis of Assisi)曾以妙言总结说:“当我们透过神性之爱和纯洁真诚的良心,把耶稣迎接到我们的身心之中时,我们就是基督的母亲;我们透过可以成为他人榜样的功行来使耶稣诞生……。哦!我们拥有这样一个兄弟,拥有这样一个儿子,我们的主耶稣基督,是多么有福,多么可爱、喜乐、谦卑、和平、甜蜜、亲切!超越一切,充满热望!”(St. Francis of Assisi, Letter to All the Faithful, I [Writings, cit., p. 96.] )。这也正是基督在福音中所教导的:“你们的光也当在人前照耀,好使他们看见你们的善行,光荣你们在天之父”(玛五16)。

 

圣文都辣(St. Bonaventura)在其名为《婴孩耶稣的五个庆节》的小册子中亦曾有过同方济各同样的默观。他曾描述一个虔诚敬拜天主的灵魂如何能在灵性上孕育至圣圣言、天主子,诞生祂,给祂取名,寻找祂并与贤士们一同朝拜祂,最后也喜乐地在圣殿中把祂奉献。而其所指,正是圣母领报(预报救主降生)、耶稣诞生、立耶稣圣名、三王来朝和献耶稣于圣殿,这五个婴孩耶稣的庆节(St. Bonaventure, The Five Feasts of the Child Jesus [ed. Quaracchi, Grottaferrata, 1949, p. 207 f.].)。

 

在此,我们只反省婴孩耶稣的头两个庆节:受孕与诞生。圣文都辣认为:当一个灵魂对自己的生命总是感到不满足,又被圣善的灵感所激励,充满圣德热忱,并且与陋习和罪过决裂时,他内在灵性的沃土就会被圣神的恩宠所滋润,这时他便孕育了基督。只要他在生活中作出正确的分辨,不断寻求合理的建议,时常求得天主的助佑,并在生活中敏于践行,循着内在善志,义无反顾地前行,那么,基督就会诞生在他的生命中。当行动的计划不断践行时,就会带来外在有形可见的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及习惯就会成为美德,而美德则可以成为团体的榜样。这便是在他人身上诞生基督。但如果善志不能践行,计划不能履行,诚心不能形外,胎儿耶稣就会被我们窒息在腹中。第二个灵性的圣诞节便永远不能再庆祝。

 

如果我们已经决定要达致彻底的皈依,并立志愿意成为像玛利亚一样贫穷谦卑的一员,我们就当渴慕恩宠,而不是思慕现世,或为讨好他人。这需要我们有真正划向深处的勇气。圣文都辣警告我们:要注意,魔鬼很快就会扮作世人与世俗的价值来纠缠我们。牠向我们抛出许多阻碍:不可能、不必要、不一定、不会这样、这不适合你,老样子不会变……。要克服以上的诱惑,只是保守还不够,诞生基督还需要灵性的营养,即我们虔诚的祈祷与圣善的行为。

 

 

在天主之母爱的学校里,我们学习玛利亚如何孕育、诞生、默观、奉献和回归圣言。玛利亚曾是在望德中期待救恩的天主女儿,她在回应天使预报时由贞女而被提升为忠贞的净配,成长为信德内的天主之母。但是玛利亚没有就此停止在天主之母的荣耀中,而是藉着热忱的祈祷和服务的爱,呵护在腹中的小耶稣,也把天主之母的爱分享给近人。

 

最后,玛利亚在寒冷的冬夜诞生耶稣,她诞生的是以信、望、爱呵护成长起来的婴孩耶稣。在白冷的山洞里,玛利亚在记忆着她怀胎九月的爱,默观着谦卑下降人间的生命的圣言。玛利亚给耶稣的礼物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的身体,她的胸乳,她的情怀,她的信、望、爱。我们呢?在圣诞节前夕的晚祷中,拜占庭礼有这样一段充满自豪的祈祷:“哦!基督,我们的天主,祢已出现于大地,穿上了我们人性,我们能向祢献上什么礼物呢?每一个受造物都是祢手的化工,它们都以不同的方式向祢献上了感恩:天使献上赞歌,寰宇奉上繁星,贤士们献上黄金、乳香和没药,牧羊人传扬着惊奇,大地提供了山洞,荒野的客店为祢准备了马槽。而我们将奉献给祢一位童贞母亲!”。让我们同天主之母一起庆祝这伟大的庆节——基督诞生。

 

已有0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