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凡人|追念敬爱的外公

2017-01-18 20:01   甘保禄  阅读量:3999
外公去世了,享年九十一岁!他是在家人的簇拥下,一边说着话,一边祈祷着去世的。按理说,如此高寿的长者去世后,人们不太会感到悲伤难过,但我还是动不动会鼻酸落泪。在为他举行了教会传统的追思和殡葬大礼后,我想再花些时间来追念他一生留给我的许多难忘记忆和宝贵教导。

外公生于1927年1月1日,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信仰和人格方面的熏陶与培育。据来自许多上辈亲友的见证,因为他母亲是位腿脚不便的残疾人,再加上自己的兄长已经立志进入修院准备做神父,本来也想修道做神父的他便遵循父命,结婚成家,靠辛勤劳动来善度教友生活。从那时起,他对父母的孝爱、对兄长和数位姐妹的尊敬、对结发妻子的关爱以及对两个女儿的耐心呵护,便成为许多亲戚和乡邻们交口称赞的好表样。人们特别感动的是他常常背着自己的母亲去教堂参与弥撒的情景。

外公父母合影

然而,生命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在1960-1970短短十年内,外公连续遭受了丧失双亲、长女因病早逝、妻子又常年卧病在床的打击和压力。此后不久,就因为信仰,继他的兄长和安东神父被捕入狱数年后,他自己也被剥夺了人身自由。据我母亲的回忆,在外公被带走入狱前,她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我到被强行占据为公社办公室的教堂院子内给他送饭。当时,他是被五花大绑绑着的,看守他的民兵在母亲的再三请求下,最后同意给他松绑让他先吃顿饱饭。没想到因为被绑了好久,马上松绑后血液的快速流动竟然让外公先是尖叫并狂跳起来,随之便休克昏迷了。等从休克中恢复平静后,饿了半天的外公吃完了饭,之后便紧紧地抱住我,亲吻不停……等他获释回来时,我已经一岁半了。在此期间,我患病的外婆和她与外公领养的儿子饱受了各种煎熬。尤其是我后来的舅舅,还因受惊不少而留下了精神方面的后遗症。可想而知,这一连串的不幸遭遇,对一个有血有肉的常人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但,就是凭借着对天主的完全信赖和对生命的乐观追求,外公不但挺了过来,而且信仰变得更加坚定和成熟,甚至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更加发自内心、更加感染身边的人。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教会信仰生活获得一点宽松和自由后, 外公除了要继续靠农耕和传统的鞋匠手艺来养家糊口外,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帮助刚刚从劳改农场获得自由的老神父、老修女们福传并照顾他们日常生活的事务中。特别是他哥哥和安东神父从劳改农场获释后,在忙于牧灵和福传的过程中,因积劳成疾而瘫痪在床,他于是责无旁贷地在家中扮演起了护工的角色,直到和神父于1982年安息主怀。恰好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为了上中学方便,住在外公外婆家,可谓上述所有点滴的亲眼目睹者。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不少教内外的朋友们,不论是遇到了生活方面的困难还是家庭方面的纠纷,也纷纷前来寻求他的帮助,而他也总是在所不辞,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化解矛盾、排除困难。他还常常去看望一些年老患病的人,提醒他们不要灰心失望,而应该信赖天主的仁慈,预备好灵魂,期待天国的来临。

外公外婆合影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并工作后,与外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但只要有机会见面,他总不忘提醒我不要因各种原因而忘记天主、忽略信仰生活。1994年,我突然决定辞去公职进入修院准备做神父后,许多人似乎都有些难以置信,但外公却很淡定地对我说:“这就对了!我一直都在为你祈求这样的圣召!”2006年6月底,我从美国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神学培育,晋铎返回老家后,第一时间前来迎接并祝贺我的竟然是我爷爷和外公二人。就在一年半前,我父亲已经因病而去世了。看到他们俩满脸的笑容和自豪的表情,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最开心快乐的非他们莫属……

当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外公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却依然坚强地在忙里忙外,既要在老伴离他而去后照顾因病而半身不遂的儿子,又要帮助儿媳、孙子、孙媳料理家务。十年前,八十高龄的他失去了照顾了多年的儿子(我舅舅)后,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地失去了昔日的健康与活力,开始变得驼背并行动缓慢,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但,每次我从外地回老家来探望他时,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任何抱怨和失望,有的只有“一切交给天主,全心依靠、感谢祂的照顾”这样的话。所有这一切,我看在眼中,感动在心中。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留给了我难以忘怀的良好表率,激励着我今天在日常生活中活出基督徒的大爱和精神。

外公遗容

如今,仁慈的天父已经将我敬爱的外公接回到了祂的怀抱中,正在用那慈爱的双手擦干他的眼泪并对他说“来吧,我忠信的仆人,来享受为你预备好了的福乐吧……”而我们依然在尘世旅途中的人们,包括他生前好友、亲戚和家人在内,虽然舍不得他离开我们,但又不忍心看他继续操劳并受苦。鉴于此,我们在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的同时,也为他的荣进天乡而欢呼:祝贺你,基督的忠仆和绪雅各伯!这场好仗,你已经打完,这场赛跑,你已经跑到终点!你堪当这顶胜利的荣冠!

安息吧,我敬爱的外公!我会永远怀念你、想念你,并努力效法你留给我的善言善表,直到在天乡团聚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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